儿子写“我想死掉”
儿子六岁前在全韩文的环境念书。他会简单的英文,也会用韩文书写句子,更会看中文。虽然儿子在首尔念过幼稚园的小、中、大班,但因为不适应学校,又体弱多病,所以加总起来,上的课不超过三分之一。
小一时,儿子回台湾就读。但没多久,儿子的老师就对儿子有诸多抱怨,而我对老师的教学内容也不太认同。正好朋友要我到另一所国小短期代课,所以在上学期结束前,我就帮儿子办了转学。隔年,我考上长期代课,担任自然科任老师,也负责教务处建构电脑数据库的工作。
二上时,学校百年校庆,小二生要在校庆大会上舞龙舞狮,所以每个孩子都拿着小狮子头在操场练习。当时,我没课,所以我待在教务处工作。后来我听到操场有广播,仿佛有不寻常的事发生,所以我走到窗口,看向操场。
我看到有一位别班的老师拉着儿子的臂膀,一路拖着,从操场往讲台方向走。接着,儿子的导师出现,看起来,两位老师开始跟儿子讲话,然后儿子开始身体僵硬。没多久,儿子的导师就把儿子拖到二楼来找我。
导师跟我说,她没看到现场的状况。但隔壁班的导师说她已经吩咐下课休息时间,叫大家不要用脚踩狮子头,可是儿子却很故意去踩。隔壁班的导师因此要求儿子道歉,但儿子不认错,也不说话。“这么坏的孩子,要上去司令台,给大家看。”但儿子全身僵硬,拖不动,所以请儿子的导师来处理这件事。
但这件事在我听起来觉得不太可能,因为儿子非常守规矩,他不可能故意违抗,或者儿子觉得不是他的错,所以不愿意认错,也没必要认错。我想错也许根本不在儿子,而且这老师“要他上台给大家看”的处置,也实在太离谱了。
从那天开始,儿子不讲话了,而且也不愿意上学了。我完全没办法和他沟通。
还好儿子才八岁,体型非常瘦小,所以我很轻易就能把他拖到学校上课。因此连续两天,我都跟老师讲,若儿子还是不说话、不沟通,就请导师观察、协助。
直到第三天,我在打扫儿子书房时,看到他掉落在书桌边的字条。在粗黑深刻的字迹上,写着“我想死掉”。
我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,开始带儿子到儿童身心科就诊。
医师询问孩子的问题,都被我抢答了
我并没有和儿子沟通,就直接帮他挂身心科,开始每周一次的心理晤谈。儿子的心理师跟我说,每个月的最后一次晤谈,会留时间跟我谈话,但前几个礼拜,我每次都在医师走出诊间时,就劈里啪啦讲一堆儿子的状况。
我虽然知道每四周就能与心理师谈孩子的情况,但仍多次忍不住强堵在门口,跟心理师说起我的焦虑。
于是,心理师也帮我安排了心理咨商,也就是在儿子接受咨商的同时,我也接受另一位心理师的协助。但是,每次轮到我们母子同时接受咨商的时候,我抢答了所有医师询问孩子的问题。
即使事隔十几年,当我回想起当时的情景,脑袋里浮现的画面,是我一个人就等于一群麻雀,我吱吱喳喳,说个不停。
当时儿子完全沉默不语,而我自己则是吵闹、聒噪不堪。耳畔响起的是周遭亲朋好友、医疗专业人员,反复且坚定的声音:“妈妈,你太急了,太焦虑了。请慢下来。”“妈妈,你讲太快了,讲慢一点。我听不懂你说什么。”
当时儿子已与心理师相处了几个月,但儿子都没开口说过话。情况陷入胶着,于是心理师建议录影,拍摄儿子在游戏治疗时的状态。但没多久,儿子发现了摄影机,他开始反抗,拒绝去游戏治疗。这情况僵持了两个礼拜,心理师刚好要出国一个月,所以暂停咨商。
暑假嘛,儿子本来就不用上学,也不必再被拖着进诊疗室,让我大大松了一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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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记
没想到当年的舞龙舞狮事件,根本是一场大乌龙。儿子十九岁的时候,我再度跟他谈起这件事。结果儿子说:“我有踩狮子头……”但他生气的点是:“那个老师根本没叫大家不能踩狮子头。”
这件事,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真实状况究竟是如何。但儿子是不会说谎的,我猜可能是老师有讲不能踩狮子头,但他没听到。在儿子心里,如果他没听到指令,那么他就会坚定地认为,老师根本没讲,却要他执行,还要他道歉,这根本毫无道理。
与亚斯相处,常常得指令清楚,并且还要钜细靡遗的交代程序。
我记得曾经让我哑然失笑的买便当事件。有次,我叫我先生去买便当。一开始,他买便当,就只有买回“便当”。我喜欢喝汤,所以请先生下次去买便当的时候,“拿汤回来”。结果,那次拿回来的就真的只有汤。再后来,我跟我先生说:“汤里面有料,请把料也捞回来。”结果当天我看到汤的时候,真的瞠目结舌,因为汤里的“大骨头”,先生也拿回来了。
不管年龄大小,只要是亚斯,有教就有差。只是常常得教,心情好的时候大笑,心情不好就苦笑啰!
【宝瓶文化 】授权转载 原文出处【当过动妈遇到亚斯儿,有时还有亚斯爸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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